爱因斯坦传01引子一个永生不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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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取出的大脑捧在手里,犹如哈姆雷特捧着那具骷髅。因为他坚信,在这个两磅半的神经组织中,肯定隐藏着解开那最伟大的精神创造力之谜的钥匙。

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年4月18日,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病理学家托马斯·哈维(ThomasHarvey)医院上班。在验尸间的解剖台上,他看到停放着一具尸体,如同一位医生看见一个从来不认识的死人。一开始,这位42岁的病理学家所做的事情和每天上班时没有什么两样。医院自行印制的表格拿在手中,将要求的数据填到相应的栏目里。

姓名: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性别:男……

年龄:76……

年份:55……

本年度尸检号:33。

填写完毕,便开始对尸体进行检查。

他拿起解剖刀,从死者的一只耳朵后面开始,用力划过脖子和胸膛,穿透冰冷苍白的皮肤,一直切到腹部底端。然后,又从另一只耳朵后面下刀,将上述切割动作重复了一遍。最后,那个年前由柏林医生鲁道夫·菲尔肖(RudolfVirchow)写进解剖学的Y形标志终于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血从死者的腹腔里渗了出来。哈维估计,死亡原因是由于主动脉破裂。正如稍后不久所证实的,他的这一判断完全正确。多年以来,爱因斯坦一直遭受着动脉瘤的折磨,腹腔动脉积血膨出。很显然,变薄了的血管壁在夜里发生了破裂,其不可避免的后果就是内出血。医生将这一医院门前的记者们,详尽的报道立刻传遍了整个世界。在这位物理学家生前,哈维曾经多次与他不期而遇。普林斯顿是一个很小的城市,爱因斯坦在这里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22年,所以,碰到他是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但作为医生,他同这位鼎鼎大名的同城居民的真正近距离接触却只有一次:他代替一位女同事到爱因斯坦家里出诊。

那一次,当这位大夫刚踏进爱因斯坦的房间,他便开起了玩笑:“几天不见,您怎么连性别都变了?”看得出来,他更喜欢女医生来给他看病。他躺在他那张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床上,强壮的躯体上盖着一条鸭绒被,一头人们熟悉的浓发遮住了枕头。给他造成痛苦的仍然是消化功能紊乱,这种疾病从儿童时代起就一直折磨着他。

哈维要求病人伸出一只胳膊,脱掉衣袖。他找到一条合适的静脉,用针头刺穿皮肤,将血抽到一根针管里。他一面抽血,一面讲起他在战前如何同几个朋友一起,骑着自行车,利用几周时间进行了一次穿越欧洲的旅行,并且也到德国游览了一圈。这位移居美国的物理学家听得非常专心。最后,哈维递给他一个玻璃瓶,请他留一下尿样。爱因斯坦从卫生间回来,把盛着尿液的瓶子还给他。尿液携带的体温还未散去,瓶子摸起来热乎乎的。此时,哈维的头脑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想法:“这可是来自一个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呵!”

而现在,这位最伟大的天才的冷冰冰的、已被解剖的遗体就躺在自己眼前。过一会儿就要把他送往火葬场,这是将其身体的某一部分据为己有的最后机会。应该留下点儿什么,它将引起全世界的瞩目!这位病理学家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机不可失,55—33号病例将改变自己的生活!于是,他作出了一个后果严重的决定。

取下死者的部分器官(也包括大脑在内)进行研究,本来就是尸体解剖的常规做法。但哈维对爱因斯坦的遗体所做的事情,却既非出于他作为医生的誓言,亦非因为获得了授权和许可。他锯开死者的头颅,切下里面的东西。他将取出的大脑捧在手里,犹如哈姆雷特捧着那具骷髅。因为他坚信,在这个两磅半的神经组织中,肯定隐藏着解开那最伟大的精神创造力之谜的钥匙。如果能成功地揭示这一器官运转的秘密,那么作为病理学家的他,一定会赢得巨大的声望和荣誉。他决定把它保存起来,永远不把它交出去。

医院,半个世纪以后。就像一个始终被作案现场吸引的犯罪分子,哈维再次来到当年的验尸间寻访故地。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后间,被氖光灯照得很明亮,一半作为办公室,一半作为实验室,里面堆满了玻璃瓶、烧杯、冷藏柜、提桶、卷宗和淘汰下来的旧家具。房间的中央仍然摆着那张闪闪发亮的不锈钢解剖台,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台子前面等待着。他里面穿着一件运动衫,外面套了一件绣花坎肩。无情的岁月已经让他的脊背稍显弯曲——毕竟已经是90开外的人了。

不等催促,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便走进了房间,把一个硬纸箱放到不锈钢台子上。哈维把纸箱打开,如同打开过上千次一般驾轻就熟。他先从里面取出几块揉成一团的软布,然后把两个沉甸甸的罐状玻璃瓶从箱子里拽了出来。瓶子里是一种淡黄色的、稍微有点浑浊的透明液体,满满的,一直达到瓶口。液体中浸泡着一层层稍带粉红的灰色块状物,用细纱布包裹着,并拴有微小的数字标牌。这就是爱因斯坦的大脑,被切割成碎块,浸泡在含有酒精的溶液里。

“没什么问题吧,哈维大夫?”年轻医生询问道。

“谢谢,艾略特,一切都完好无损。”

“还是应该在检查一遍,对吗?”

哈维用两只手把着一只瓶子,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在灯光下面反复观察。瓶子里的小方块闪烁着惨淡的微光。“哦,我的宝贝。”他轻舒一口气,然后从占有这些宝物的那个早晨开始,讲起了他的传奇生涯。

他讲道,自己如何把整个大脑切割成多个小方块,精心地把它们制做成标本,分装在两个瓶子里,以及如何因为这一行为而丢掉了自己的职位;这两个一直埋在塞满布团的硬纸箱里的玻璃瓶,如何陪伴他在全国各地漫无目的地游荡;他如何因为长期无法行医,只好到堪萨斯的一家工厂当工人;在那些穷困潦倒、同一个大学生合住一间宿舍的日子里,如何想尽办法将这两个瓶子四处隐藏,有时藏在冷却啤酒用的桶里,有时藏在衣柜里;40多年以后,他又如何满怀悔恨,将这份劫夺来的、具有爆炸性意义的宝物归还给自己当年的工作单位保存。艾略特·克劳斯(ElliotKrauss),病理学医生,他的第三任继任人,显然是经常听他讲述这段故事,所以接着说道:“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对吗,哈维先生?”“一点儿没错,艾略特!”这位老迈的大夫一如既往,始终认为他的行为只能算是一种无损于名誉的小过失。

不过,即便爱因斯坦在原则上也许不会反对用他的大脑进行研究,恐怕也要对这种披着医学的白色外衣所犯下的罪行进行某种程度的谴责。在遗嘱中,爱因斯坦对自己死后遗体的处理作了明确安排:在其去世的当天,遗体就应该火化,并把骨灰撒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而实际上,也确实遵照他的遗嘱做了。他不希望留下任何东西,让后人当作圣物或圣地顶礼膜拜。神都是没有坟墓的,他本人就是一座永远的丰碑。然而哈维对此却一无所知。

不过,有谁敢说,只有哈维一个人应该受到谴责呢?难道爱因斯坦的眼科医生、他多年的好友亨利·阿布拉姆斯(HenryAbrams),不也是刚一验尸完毕,就忙着把死者的头拿去,用极其娴熟的手法将两只眼睛从眼窝中抠了出来,送到一个保险箱里保存起来了吗?据说,那对制成标本的眼睛至今还存放在那里。哈维的行为的确有些卑鄙下作,但从某种角度看也是符合人性的。大家都知道,卑鄙和人性往往密不可分。他说,他是为了科学事业才这么做的;至少在这些年里,他曾一次又一次把自己收藏的脑组织试样提供给研究者使用。他一直希望,他们能在显微镜下捕获这一天才。

对爱因斯坦大脑的研究不仅有望发表论文、出版著作,而且还意味着成功和出名,所以毫不奇怪,很多专家会把它看作蕴藏丰富的宝藏。所谓的神经胶质细胞的数量应该比较高,颅顶下缘的周长应该比一般人大;另外,某条沟纹的形状应该非常独特……

这些难道就是揭开其非凡创造力的第一步?纯粹是胡说!对爱因斯坦思维器官的所有研究,全都受到另外一些脑科专家异口同声的、程度不同的激烈批评,基本态度都是“劣等的论文”,“没有说服力的结果”,“错误的结论”。这颗头脑虽然作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但这也是与其他许多头脑相互作用的结果。如果脱离开它生活的这个世界,很可能一无所成。研究者们甚至不知道,爱因斯坦神经组织中的适当差异——按常理应该具有重要意义——是不是由于一直到高龄依然保持非常活跃的思维活动才形成的。至于所观察到的某些特点,即便不能说适用于千百万人,但至少在成千上万人身上同样找得出来,不知这些研究者又该将它们如何进行分类?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爱因斯坦的不同凡响作出解释,反过来却证明了:即使在科学具有巨大影响的20世纪末期,能够在肉体中重新找到作为映象的精神这一迷信,其魔力丝毫也未见减退。怀有这种迷信的研究者,表现出对一种简单公式的渴望:就连爱因斯坦这样一个永生不死的、极其重要的思想巨人,无论是其生活还是事业,都可以用这个公式加以说明。其实他们不懂:像爱因斯坦所提出的那种令人信服、具有永恒价值却又简单明了的公式,仅适用于死的物质。对于活生生的人,适用的应该是另外一种规律。

爱因斯坦是那些曾在这个星球上漫步的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位科学家拥有能够与之比肩的声誉,闪射出与之相近的神一般的光辉。围绕着他的令人困惑的不解之谜之所以越来越多,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那极大的角色跨度和多样化的性格。一个人,一个资产者,一个放荡不羁的艺术家,一个超人,一个顽皮粗鲁的孩子……种种角色集于一身。他虽然可以容忍不同世界观之间的矛盾,但任何人都不会像他那样将这种矛盾人格化,并以极端的态度对待周围的人。对于一些人是朋友,对于另外一些人是敌人,一个忽略其外表的自恋者,不拘小节的青年和叛逆者,人类的朋友和孤独者,世界公民和遁世者,作为学者、但也为军事部门服务的和平主义者。

这边是法国大革命的理想,为自由和博爱而斗争;而那边,当涉及人类的另一半——女人们的时候,却又变成了盲点。这边是道德伦理的权威,那边却又担着一个不诚实的孩子和梅毒患者的嫌疑。出于强烈的正义感,原则上他在女王和流浪汉面前没有什么两样。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性间的平等却从来没有打动过他;恰恰相反,他只是把女人当成情人加以欣赏和利用,从来没有真正承认她们是与自己齐眉的伴侣(也许在演奏音乐时除外),而且不加掩饰地予以鄙视,两次婚姻皆以失败而告终。

远见卓识和昏聩糊涂很少如此贴近。对于纳粹可能招致的灾难,对于犹太人遭受迫害的规模,对于二战之后由于美国的军事化而使民主在美国所受到的威胁,几乎没有一个人像爱因斯坦那样及早而又明确地认识到所有这一切的发展。然而,由于他在政治上的天真和幼稚,又会让朋友和同伴们为之担惊受怕。

一方面是震撼世界的认识,另一方面又是疏忽和计算错误。他用他的相对论和关于量子论的基础性研究,使自己成为经典物理学的征服者和完成者。但他刚一出名,就从一个开路先锋变成了一个设法以自己的全部权威阻碍发展的人,被年轻一代看成是一个顽固不化、妨碍进步的人。

由于他的想象力,他可以像了解遥远星球的命运那样理解电子的实质,但一涉及到离他如此之近的身边的人,特别是他的儿子们以及他们的窘困,他就失去了任何移情能力,变成了一个粗暴甚至残忍的人。反过来,对于穷人、弱者以及遭受迫害的人,他又表现出深切的同情。他不承认任何上帝,也不承认任何宗教信条,但几乎没有一位科学家像他那样心中充满宗教的虔诚。一会儿是和蔼可亲的智者,一会儿是无可救药的榆木脑袋——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对整个人类充满责任感的独来独往的人。

爱因斯坦可谓人类天才的极致,他的一切创造都是由其力场供给的。但无论是他的大脑组织切片,还是他身体的其他残余部分,包括他的基因,都不可能告诉你其中的秘密。解开这一秘密的钥匙不应该到生物学里去寻找,而是在这里,在他的传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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